昨晨我有去看您們

謝於真

2016/04/05

親愛的阿公&阿嬤:

  好想您們! 昨天早上我有去我們謝家的「奉安塔」看您們和其他家族的長輩們…，您們知道嗎?我自從阿嬤過世後，真正歸入主耶穌的門下後就不再拿香了，香的用途是作為禱告和溝通用的但是信了耶穌後就不需要用這樣的方式了…。雖然沒有拿香跟著祭拜不過我站在塔邊良久，在心裡跟您們說了許多的悄悄話，您們咁有聽見嗎?

  時間過得真快，又一年囉!這一年我依舊很忙碌但是很充實的渡過且小有收穫。當然也發生許多令人不是很舒服的事情，不過還是很感恩因為上帝派來很多貴人幫助我所以也安然且平安的渡過呢!

  去年的八月在幾經的波折下我終於完成博士班的資格考筆試和口試了。口試的過程中有一位在我要做的研究的研究法領域中很有名的教授問了我一個問題，他問我「是相信歷史的真實還是歷史所代表的意義?」由於實在是不太明白所以他就用228事件作為例子問我相信的是什麼?結果在那個回答中我想起了阿公您!想起了您說一夕之間可以種的田地全部被國民政府拿走了，然後想起了您之後為了養家所以只好去挖煤礦…的種種遭遇。於是我跟在場的所有教授回答「我是相信意義的人」。然後在那個口試完成後，我成為博士候選人了!可是在那天的那個下午我回到家中後雖然很累卻無法休息，然後我和我們所裡的一位年輕的教授關於口試內容有些對話…在那個對話中我忽然看得懂阿公這一輩子所經歷的許多事情，然後對於家族有更深的理解，也對於您們很看重讀書這件事有些釋懷。

  其實我一直都很氣阿公不守信用，氣阿公明明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還要我搭飛機回澳洲開學，然後氣阿公您說要我寫信回來給您，您會回我信…可是就這樣子離開，更氣阿公留給我的遺言是「要我要好好的讀書」。如果可以的話我真希望阿公要離開的時候我是在您身旁送您離開的，然後希望阿公給我的遺言不是要我好好讀書而是跟我說我們可以成為一家人真好或是其它和讀書不相關的事情…。

  現在當我回想阿公的一生時真是感到不捨。想到阿公在襁褓中時就失恃在正需要母愛時，正在探索這個世界時就沒了媽媽，然後好不容易長大了有了家庭也留在家裡幫忙管理家中的產業，可是一夕之間賴以為生的田地就被奪取不見了…。這些突然的事件也許是因為歷史背景因為脈絡情境的種種因素所造成，可是卻也是造成阿公一生極為謹慎然後非常勤儉的原因，甚至也是阿公您們對於知識和讀書這件事懷抱希望的根源。然後我終於明白這一夕之間失去財產所帶來的不安還有讓您們沉默寡言不隨意表態的影響實在是大。也終於明白雖然您們從來都沒有說為什麼要我們讀書還有為何您們這樣重視讀書這件事…。其實您們不是要我們創造什麼了不起的豐功偉業或是賺什麼大錢只是希望我們的人生可以有多一個選擇然後再有了知識之後可以知道如何保護自己也幫助身旁的人呀!這樣的理解花了我十多年的時間，然後在那之後我就真的原諒阿公您了!也謝謝阿公的這些堅持還有留下的風範。

  前些時候我還在想您們六兄弟的事情，想您們當時是如何一起經歷這些的?然後想起您們之間的互動，其實話不多但是感情卻很深厚。然後想起在我小的時候您經常帶我去這些伯公家也去叔公家，其實好像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可是就是有著很深的記憶。昨晚我還想到有一年六叔公買了愛迪達的皮鞋給您們兄弟當成兄弟鞋，在那個年代您們的皮鞋都是訂做的可是我發現阿公很愛穿那雙六叔公送的鞋除了是平底好穿外應該是還有很深的兄弟情吧!後來鞋底磨破了還捨不得丟掉然後拿去換了一個新的底。

  然後也想到去大伯公泰順街的家時我對於地下室很好奇所以每次去大伯公都會開燈讓我去地下室晃晃再上來，後來我去台大工作每天回家都會經過泰順街然後您就會交代我若是有經過要去看看伯公還交代我要買巷口的烤地瓜給伯公吃，而看完伯公回家前我也會在巷口買碗紅麵線回來給您吃…可是您那個時候都會想要留給弟弟吃，總是把最好的要留給我們。而去二伯公家時您們兄弟也是坐在那裏沒有很多的談話…但是我有吃不完的糖果還有這些堂哥們跟我玩。

  最有趣的一件事情是您們兄弟間的「餅乾事件」，不知道是從哪裡開始的?反正就是有人送了其中一個一盒禮盒不知道是給六叔公還是誰?然後大伯公拿到了想說二伯公家裡的孫子多於是拿去給二伯公，結果二伯公拿到後又想到阿公的孫子們比較小所以又轉送過來…接著這餅乾就在您們兄弟間繞了一圈然後最後又回到原來的那個人的手中…。小時候我聽到這樣的事情時不覺得如何，也沒有什麼感覺。可是現在想想真是覺得有趣也珍貴，可見您們兄弟感情多麼深厚在經歷那麼多改朝換代的歷史事件且在那個物資不豐富各自有家庭的年代還能彼此想到對方呢!

  其實在明白這些歷史事件對於阿公您的意義之後我不但釋懷且很感恩。真是謝謝阿公阿嬤給了好的身教還有謝謝您們的疼惜和呵護。我覺得自己和其他人最不同也最特別的地方不是聰明才智或是智識如何?而是充滿了「人味」且是個很真的人。然後正直、公正且善良是您們給我最好的遺產與基因，到如今都還深深地在待人處事上及工作上影響著我呢!

還有許多的事情想要跟您們說…不過都在悄悄話中說了!越長大越懷念兒時的種種也越能體會一個人要可以長大真是不容易呢! 因此充滿感恩與珍惜。這一年我們全家都很平安然後您們兩的曾孫女小公主姐妹花們…越來越皮了且有謝家的風趣和幽默，反應很快但是還算是有禮貌的小孩。只是她們兩人的體重真是…還且兩人還說都是被我們姓謝的給養重的，因為我媽和大嫂不姓謝且不會亂買零食給他們吃…。阿公我想若您還再一定也會加入我們厚!阿嬤就比較不會了肯定是跟媽媽和大嫂同一國的但是會買芭樂還有小零食就是…。還有易伸也唸研究所了。然後我想我在當學生的這個時候還是有遵循阿公的遺言「好好讀書」，我是很認真啦!沒有打混喔!

最後我要說的是「阿公阿嬤我愛您們也好想您們」!也請向其他在奉安塔中的長輩們問候吧!也謝謝他們一起撐起我們的家族一起給了我們很棒的保護還有身教…。我以身為我們家族的一份子為極大的榮耀!

乖孫女 於真敬上

2016.04.05